霁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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翔子记事

我叫翔子,其实原本是“祥子”,读书那会儿,语文课本里有一个特别倒霉的男人,他就叫祥子。记得学这篇课文的时候,全班的人都笑了,男生女生,有些还起哄。语文老师不是班主任还年轻,本来就没什么威信可言,我觉得她作为老师,怎样都不该取笑她的学生,可那次,她也没有绷住。直到现在,那时候的窘迫,都记忆犹新。从那之后,我就嫌这个名字晦气,一直想着改。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连同名字,都是当初我呱呱坠地时,我那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爹,特意找村中祠堂的老先生给取的,这待遇,连我姐,和我哥都不曾有过。可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名字,于是在读完高中,去省城读大学的时候,虽然学籍上依旧是“祥”字,可对外我和所有人说,那是当年我们村派出所办身份证的小姑娘,不小心弄错的,我是“飞翔”的“翔”,不是“吉祥”的“祥”。

大学四年,和大部分男生一样,我过的浑浑噩噩,好在并没有给家里人闯出什么祸事,算是平稳读完了本科。那时候听说喜欢的女孩子要读研究生,我咬了咬牙,同家里又要了点钱,合着自己大学四年打零工攒起来的几千块钱,打算搏一搏也去试试。那时候觉得,要是万一考上了呢?

我特别喜欢这个姑娘,姑娘叫小羽,长得不算漂亮,但是说话声细细柔柔的,和村里那些动不动村头大喊一声,村尾就能听到的女人完全两个样子。而且,她的名字里也有个“羽”字。那个时候就觉得,这一定是命中注定的爱情!所以那时候的我异常坚定,和我在省城工作的二哥表决心说,为了小羽,就算是刀山火海都会去义无反顾。如果考上了,就和小羽表白,然后给二哥你带个弟媳妇回来!现在回想起来,二哥听我这话时,分了根烟给我,只拍了拍我的肩膀,什么话也没说。当时我觉得没有什么,本来我二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。作为从小带我爬树摸蛋,下河捉鱼,青春期偷看女生宿舍的二哥,一定是在心底默默支持我的。然而后面的事实证明,二哥他当初没说话,绝对是不忍心打击我的这番雄心壮志。是的,没错,和所有狗血连续剧的剧情一样,我当然没能和我未来的“媳妇儿”一起考上研究生。公布成绩的那一晚,二哥什么也没问,又分了一根烟给我,对我说:“祥子,你还记得哥的那个朋友,张文博么?那个富二代。他人挺好的,还算讲义气,没有那些有钱人的破毛病。”

我颓着抽烟,嗯了一声,算是表示我记得这个人。

“文博在春晖路开了一家酒吧,需要吧台学徒,要不你去吧,学点真本事,早点挣钱也好。虽然家里有大姐在,倒是没什么后顾之忧,不需要我们照顾爹妈,但是你总该让他们老人家放心了。反正我现在一个人,也没女人,你吃住就和我一起,生活上还少点开支。文博是个肯帮人的,哥同他说,他会同意的。”说完,二哥转过头来看着我。

二哥的眼睛从小黑亮,继承的我妈。仿佛能看穿所有东西似的。我被他看着有些不自在,心里过了一遍二哥刚才的那一番话语,想到:反正现在也没可能和小羽双宿双飞了,自己这半吊子功夫,一时半儿估计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。但是毕业了还拿家里的钱过日子,实在有辱我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。以前看那些外国电影,电影里的酒保都是帅出天际的存在,还能认识很多漂亮的姑娘。这样想着,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,狠狠的抽了一口烟。二哥盯着我看了会儿,就把视线移开了,啥都没说,还是只拍拍我的肩。

第二天,二哥就给张文博打了一个电话,于是,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。

二哥说的没错,张文博确实和大多数我知道的富二代不大一样,他没有让我直接去他的酒吧上班,而是花了一笔不小的钱,将我送去了国内有名的餐饮学校,主修调酒师,辅修咖啡师课程。于是在大学毕业后,我又一次进入了学校学习。

在餐饮学校学习的时间其实并不长,却比大学的时候忙碌多了。但是,我却觉得比在大学里读书有劲儿多了。我剪了个骚骚的背头,还学着画报上的那些调酒师的样子,在手上纹了自己喜欢的图案,并计划一直纹下去,纹成一个大花臂。二哥看后咧着嘴笑,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,说:“臭小子”,我嬉皮笑脸的,也冲他笑,“回村里的时候,盖严实咯!你的头,爹妈看了就肯定会糟心,要是再看见你这花臂,看不打死你这臭小子!”

在餐饮学校学习的这一年里,让我觉得24岁之前的生活,就好像假的似得,从25岁起得这一年,才真算过了一些向往的生活。我想,我骨子里大概就是喜欢这样纸醉金迷,歌舞升平的景象,就像我不喜欢“祥子”,可我喜欢“翔子”一样。

结业的时候,我顺利拿到了调酒师证和咖啡师证,还因为之前备考研究生时的那点英文基础,获得了被送去日本交流学习一年的机会,顿时有点自信心爆棚的意思。都说咖啡师是白天的王,调酒师是夜晚的王,我现在又是白天的王,又是夜里的王,觉得自己真的拽上天了。

虽然出国走得急,来不及回家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爹妈。等到了日本后,二哥在微信上告诉我,爹妈知道我公费出国学习的事情,虽然不知道我出国做什么,但是宰了家里的猪,在村中祠堂摆了宴席,放了鞭炮,逢人就说,自家小儿子如何如何厉害。听二哥说,那骄傲的神情,只在他小时候,爹被评上全村的“先进生产者”,上台领大红花时见过一次。二哥这样说的的时候,我鼻子居然有点发酸,心里觉得,总算给爹妈在村子里,扬眉吐气了一次。

在日本学习的一年,除了天天看到日本好到出奇的蓝天白云,以及整洁街道上一双双明晃晃光着的大白腿之外,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。学习的内容基本和国内差不多,但是因为有机会和国际上的调酒大师学习,倒是开阔了不少眼界,以及有一次去京都郊区的山崎蒸馏所参观学习,我的处男之身就交代在了那里,倒也不枉,那天喝了那么多好酒。

去了一趟日本,从生理上我彻底变成了一个男人。虽然第一次完全说不上美好,让我觉得从电脑上见习的“教材”基本属于白搭,如此那般的笨拙,简直对不起那个叫杏子的女生。何况杏子的声音和小羽一样轻轻柔柔,样貌比小羽还漂亮。

我真正的生活开始于25岁,就是去餐饮学校学习的那一年。那年后,我的生活慢慢有了我想要的样子。回国后,我开始在张文博的酒吧工作,当了三个月学徒,虽然实际上我比原来的吧台师父厉害多了。但是张文博不这样认为,他说在实际的酒吧运营中,我就是新人,这话挺对的,我没反驳。他让我当三个月学徒,一方面是想让我熟悉酒吧的工作程序,另一方也是为了全原先吧台师父的面子。三个月学徒期一到,他把原先的吧台师父调去了另外一家高档夜总会,至此我才知道,张文博在夜场这个圈子了,也是那种跺一跺脚能够有动静的人。春晖路这家不过是他的情怀之作,开着玩儿的,压根也就不想挣钱,所以他大大方方的交给我管,连过问都很少。

吧台师父走后,春晖路这家叫“音序”的酒吧,就只有三个店员了。我,叮当,老黑。我和叮当负责前场,老黑负责后厨,每天早上九点会有一个钟点工阿姨来打扫卫生,十点,开始一天的营业,打烊的时间说是凌晨两点,其实一般都是等到最后一个客人走了,也就打烊了,所以没生意的时候,也有十二点前打烊的。

因为作息和二哥的已经完全不一样,为了不打扰他第二天工作,日本回来不久,我就搬出来和老黑合租。一个月七七八八加一起3000的开销,两人分一分,倒是没什么困难。三餐基本上就在店里解决了,年底的时候,竟然还攒了一些钱,买了一辆比亚迪。我别说多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了,前所未有的满足,唯一的遗憾,大概就是没有妹子。

在“音序”工作的第二年,我开始从调酒和店里的运营中,分出神来,研究来店里喝酒的客人。熟客多一些,也有一些来的不多,以及来过一次就再也没出现的客人。有那么几个我印象特别深刻。

读书的时候,因为名字的关系在课堂上被取笑后,我的语文就一直不大好,可这几个客人的故事,连我这种粗人,都觉得很是动容,所以我总想着要将它们写下来。所幸常来店里喝酒的的客人里,有一个文艺女青年,据说一直在平台上写软文。我就把这些故事说给她听,拜托她帮我整理出来。她满口说好,交换条件是,我每说一个故事,就要调一杯鸡尾酒给她。她这样说的时候,我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。难道不是“我有故事,你有酒么”?怎么变成了“我有故事,我有酒”了?主客全是我。

她咯咯咯的笑,说:“那到底成交不成交?”

我转身从酒杯架上,取下高脚杯,给她调了一杯1982年上田和男先生调制的“WIKI WIKI”(胜利)。然后说:“你赢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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